許多人都羨慕著南波兄弟的好感情,可是除了莎朗奶奶外,很少人知道他們小時候曾大吵一架甚至感情幾乎絕裂。
最終出手打架後的南波兄弟倆有志一同用沉默將事情收進心底,彷若要抹去般彼此再也不提這件事,不提是因為南波兄弟不願再次觸碰那種怒火磨成的尖銳言語和拳頭上殘留的感覺。 那種,讓心裡發痛發脹的苦痛感。 姆醬那時候也是這樣感覺的吧。 否則,姆醬是不會像他一樣停手,同樣在動手的瞬間被痛苦扼住心臟,傻了般呆愣在原地盯著自己的手,像是在咀嚼傷害與被傷害的滋味。 那天之後,他們跟以往一樣正常的交談、玩鬧,那次爭吵在記憶中近乎透明,若非身上的傷隱隱作痛,以痛覺來提醒他們這並非是夢。 等到痛感隨著時間退去,除了身為當事人的南波兄弟外,這件事已默默消逝於其餘人的腦海之中。 或許家人就是這樣,不論怎麼爭吵,有過什麼怨懟,在時間的沖洗下總會逝去。 等到心結過去,只需一個笑容,感情簡簡單單便能修復如初。 現今他們的記憶依舊清晰,那次導火線的開端為何。 一如往常的夜晚,啪踏啪踏的腳步聲隨著尖刺頭的男孩扛著望遠鏡跑進房間,滿眼期待注視著躺在床上的男孩,興奮地開口:「姆醬,今天我們去看星星好不好?」 「不要,我比較想看這本笑話大全。」 南波六太懶洋洋地翻了個身,雙手跟眼睛的焦點全是那本笑話大全。 「欸 可是姆醬你已經好久沒跟我一起去看星星了──」拖長音以示不滿。 「喔,是喔。」隨口回了句。 男孩頭也不抬,手指繼續翻閱著書,看著看著不時發出笑聲,顯然沒將話聽進心裡。 扛著望遠鏡的手瞬間緊縮,南波日日人又再開口:「不然我們明天一起去找莎朗奶奶吧。」 「不了,明天我跟朋友約了要一起做作業。」在床上又滾了一圈。 聞言南波日日人眉頭微蹙,粗心如他都清楚感受到南波六太言語裡淺而易見的敷衍。 姆醬好奇怪!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以前彼此所期待的觀星成了他獨自的例行公事,而對方則一而再再而三用許多理由塘塞,死活就是不願意去碰觸。 難道是因為姆醬班上的人嗎? 回憶起前幾回放學時分看見的姆醬,被同儕當作騙子,一次又一次把他推進河裡,還要求姆醬說一些我是大騙子等過份的話語。 說實話,南波日日人好幾次都想衝上前幫自家哥哥解圍,但從某次南波六太憑著身為哥哥的自尊衝上前為了他被痛打之後,南波日日人便再也不敢了。 不是不知道姆醬想保護他的心情,誰教南波六太是個縱使弟弟有能力還是擋前面的傻兄長啊。 深吸口氣,南波日日人直接對自家兄長丟出直球:「姆醬,你最近好奇怪啊,最近都不看宇宙的資訊也不去莎朗奶奶那,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去宇宙嗎?」 沒想到回應南波日日人的疑問的是南波六太突如其來的怒火。 「宇宙宇宙宇宙的煩死了!」南波六太用力合起手中的書,滿臉不耐煩的樣子。 「我不去行了吧!」 聞言南波日日人瞪大眼,問:「你說什麼?姆醬你不去宇宙了?」 「對,不去宇宙!」南波六太未等眼前人開口便繼續吼道:「我說不去就是不去!不去不去不去不去不去!」 幼小的拳頭緊握起憤怒,以往帶笑的眼染上艷紅的薄怒,南波日日人朝著南波六太怒吼:「就算姆醬不去,我也一定絕對要去太空!」 「隨便你!反正像你這樣粗心大意又少根筋的傢伙一定去不了太空!」 「你說什麼!」撲上去狠狠揮出拳。 南波日日人依稀記得,當時在體內悶燒的憤怒夾雜著委屈,而南波六太的表情近乎猙獰。 其實過了那麼多年許多細節早已模糊,清晰的唯有當時拳頭傳來的疼痛,以及內心一閃而過的惶恐,惶恐自己怎麼會傷害自己猶如半身的兄弟。 南波日日人腦海中那晚的他們,一個選擇沉默著待在房間裡,另一個則是隨手抓起包包便往外跑。 一樣的草地,兩人的身影在今晚的月色下只剩一人。 伸手按下包包內錄音機的按鈕,熟練的動作一如小時候每次收集蛙鳴的那樣。 『那…就這麼說定囉。」 『嗯……這是誓言!我們兩個人都要當太空人……』 錄音帶沙沙的聲音透著那天南波六太的聲音傳到南波日日人的心底。 「姆醬,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當太空人嗎?」聲音染上哽咽。 緊握拳頭,男孩的身影於夜幕中靜靜顫抖著。 莎朗奶奶在得知這件事的當下並沒有指責他們兄弟倆吵架的事,也沒有對南波六太放棄這件事感到難過,而是跟以往一樣,些微沉默後帶著笑用柔軟的手撫摸南波日日人。 「日日人,你要記住,你有足夠的力量可以帶著哥哥前進喔。」 「只要你一直走在哥哥前面,不斷地走在前面,哥哥就會被你拉著往前走喔。」 「如果你停下來的話,到時候,你的哥哥,就會從背後推著你前進。」 「你們一定會……成為令人羨慕的兄弟的。」 身為哥哥總是要走在弟弟前面,這是哥哥的職責。 那弟弟呢?難道弟弟就該一直待在哥哥的身後看著對方的背影? 不,不是的。 至少對南波日日人而言,他更想走在哥哥的身旁,不單只是單方面受到哥哥保護,他更想要跟對方成為能夠互相依靠的關係。 別忘了,他也有身為弟弟的自尊啊。 如同南波六太曾評論過的,南波日日人是個一直線往前衝,宛如火箭般的男人。 與南波六太爭吵更加堅定南波日日人上太空的決心,但南波六太不知道的是,他的弟弟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沉默著把他放下的夢想背起。 開始埋首於課業的生活,隨之而來的是試卷上開始上升的數字,本來就不笨,只是粗心大意的南波日日人不知不覺,在各方面開始超越南波六太,起初南波六太還沾沾自喜認為是自己教導有方,但時間一長,自己的成績越趨近於平庸,南波日日人的成績卻依然頂尖時,南波六太再怎麼脫線,也清楚知曉事情並非是他原先設想的那般。 何況南波六太本身就是個注重細節的人,他當然知道自己弟弟這些成績都是靠自己努力的,為此感到驕傲的同時,同蒂而生的忌妒壓在心頭難以言喻。 南波六太唯一能做的,便是使自己與南波日日人的交集減少,試圖讓時間將自身對弟弟的忌妒給沖淡。 因此,南波日日人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其實正無意識地把南波六太一點點推離身邊。 明明是想追上的,卻反而把彼此的距離越拉越遠,無比諷刺,他的這份感情,在對方眼中儼然成了一種弟弟對哥哥的挑釁。 南波日日人想起很久以前聽過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太陽和月亮停留在天空上的兩端,其實太陽默默喜歡著月亮,總想著和月亮說話,卻因為月亮太害羞了,每次在太陽工作的之時月亮總是躲起來,等到太陽休息時才又出現。 有天,太陽忍不住了,他動了起來,開始往月亮靠近,試圖想拉近和月亮的距離,沒想到月亮也開始動了,但是不是為了接近,而是為了逃離。 他們就這樣一直在天上一個追一個逃,一個剛出現,另一個便會消失。 太陽與月亮的距離越拉越遠。 彷彿南波六太和南波日日人現在這般。 儘管知曉對方沒有離開,彼此間卻缺少了以往的親暱。 |